死梦者之歌与阴郁的抄写员经典读后感有感( 三 )


不难发现,梦,是里戈蒂处女作小说集中出现最多的元素,从篇目到故事,从形式到内核 。甚至,在《人偶之梦》一篇中,里戈蒂对庄周梦蝶进行了解构,提出了也许不是庄周梦蝶,不是蝶梦庄周,而是两者都在做梦,或者都未做梦,完全是第三者的梦境等等多重猜想 。小说中,贷款处理员洛克小姐在她讲述的梦中任职于时装店,每天为人偶穿衣脱衣的她下班画家后梦见自己成了人偶;催眠师与洛克小姐一周之约后未见她来,按照病历预留地址找去发现竟是一家时装店,回家后在梦里被一群对自己说着悚然的话的人偶吓醒:“变得如我们一样,亲爱的,死了就和我们一样了” 。而他们到底是扮成人偶模样的人,还是打扮得像人一样的人偶,催眠师变得更加困惑 。这期间贯穿始终的,还有一位作为催眠师同时也是叙述者的“我”倾诉对象的“你”,那个隐秘角落里的爱人,或者诸多梦境的主人 。乱吗?好像很乱,但其实很清晰 。很多很多年之后,诺兰才把这样的主题和思想拍成了电影,让数以亿计的观众在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后体会到了一定层次的哲学意义,而这,恐怕也是里戈蒂的小说后来被评论家称之为“哲学恐怖”(philosophical horror)的重点所在(当然这一点也包括他后期很多作品中宣扬的悲观主义、虚无主义甚至反生育主义理念和思潮) 。
《死梦者之歌》
梦境之外,是声音 。
五年之后的第二部小说集《阴郁的抄写员:他的生活与工作》(Grimscribe: His Lives and Works,1991),是里戈蒂直面恐惧释放内心种种隐秘声音的进一步尝试 。正如他在前言所说的那样,集中托名的这些声音,不论来自诅咒者、魔鬼、造梦人,还是孩童,其实不过是我们这些讲述者的面具或化名,我们转动恐怖的纺锤,编织一个又一个畸怪而阴森的亲历的传说 。我们就是抄写员,这些小说就是我们的声音 。这不由得让我再次回想起他在处女作小说集中说的那句“若非自己的恐惧,就不是真正的恐惧”,也更加理解后世的《纽约时报》书评家特伦斯·拉弗蒂(Terrence Rafferty)在比较里戈蒂和斯蒂芬·金时的评价 。他视金为恐怖大师,说他像喜剧演员需要笑话一样需要恐怖故事,但假如缺少灵感,他可以用技巧伪装或弥补;里戈蒂则完全不同,他缺少伪装的技巧,甚至都没有尝试过去伪装,他写起来就像恐怖的化身 。
《阴郁的抄写员》
不过,尽管里戈蒂绝非出道即巅峰的小说家,企鹅出版社在2015年计划将他列入著名的企鹅经典(Penguin Classics)大系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他前两部小说集合为一卷出版,让他得以与托马斯·品钦、唐·德里罗等作家一起成为少有的生前跻身该丛书的美国作家 。熟悉企鹅的人都知道,绝大多数企鹅旗下的现当代作家的代表作品都会被收入企鹅现代经典(Penguin Modern Classics)这一丛书,收入企鹅经典确属凤毛麟角,这也侧面说明仅凭奠定其鲜明特色和风格的《死梦者之歌》与《阴郁的抄写员》两书,也足以让里戈蒂的名字镌刻在恐怖小说乃至当代小说的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