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一路告别失散,一路策马扬鞭

谁不是一路告别失散,一路策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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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的外公去世了 。
走得特别突然,上午他还拎着小耙子打理家门口那一小块菜地,中午吃了饭后说想要午睡一会儿,结果就再也没有醒来 。
几个舅舅忍着悲痛照应着亲友往来,妈妈和小姨在灵堂前哭得几度晕厥,唯有年迈的外婆,看不出太多悲伤的模样 。有同辈人安慰她时,她就轻轻拍拍对方的手,意思是说:别担心,我没事 。
她越是这样反应平淡,我们越是不放心 。
外公外婆都已年逾八十 。结婚几十年来,他们几乎从未分开过 。那年外婆去城里照顾小姨坐月子,外公住不惯楼房,说是不接地气,就一个人留在老家 。
结果外婆走了不到一周,他就扛着一个装满了蔬菜的化肥口袋,步行六七十里去了小姨家,讪笑着说是外婆腰不好,他来帮忙带小宝 。
小时候我一放假就住在外婆家 。外婆脾气急,外公性子缓,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很少像寻常乡下夫妻那样鸡飞狗跳地骂架 。即便生气,似乎也有一套自己的解决方式,过后照样秤不离砣地成为彼此的影子 。
春天的时候,外公住了一次院 。白天外婆和我们一起在医院守着,晚上我们让她回去,她却不肯 。大舅急了便说:妈,你都八十多了,这么陪着身体怎么受得了?
外婆看着大舅,态度坚决地说:我俩都这把年纪了,闭上眼指不定还能不能睁开,我在这儿好歹能送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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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外公的精神好了很多 。闲不住的他甚至在门前的小菜园里又种上了白菜、大葱、蒜苗之类的蔬菜 。
可是,他熬过了初春的风盛夏的雨深秋的霜,却没能熬过寒冬的这场雪 。
我那八十多岁的老外婆,扛着还算利落的身体,整理着外公遗留下来的物什 。冬日微黄的阳光落在外公前些日子才挂在墙上那成串的红辣椒和蒜辫子上,也落在外婆早已雪白的头发上 。
外公头七那天,近黄昏的时候,我和外婆正在院子里说话,突然从大门外刮进来一股风,吹着哨打着旋卷起院子里的落叶,在外婆身边盘桓了将近一分钟,然后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
这些天一直没当着别人面哭过的外婆,颤颤着声音说:你外公不放心,刚才来给咱们告别来了 。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
他们这代人,经历了战乱经历了饥寒、经历了文革和土改,送走过父母长辈,告别过亲戚友人,甚至在饥荒岁月不得不和患病离去的骨肉天人永隔 。他们大半生都在困苦磨难中挣扎过活,看待生死早已有了比我们更豁达的视角 。
于他们而言,生活,早就过成了一场又一场的送别 。他们一路含泪告别,一路继续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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