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术与禅心》读后感1000字( 三 )


浏览本书,不难发现作者具备着德国哲学家典型的严谨思维,他也特地在自序中表示,尽量运用“简单语言”,而避免“求诸玄虚术语来表达” 。对于其学习经验的叙述,作者如影像般忠实记录,很少加入个人情感的折射,而这也正是这本书的宝贵之处 。信手拈来几句东方人描写弓箭的诗句:“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李世民《咏弓》),“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李白《白马篇》),意象境界全在,但不免融入浪漫色彩;相较之下,作者的记录简单平实,甚至严谨得有些笨拙,但力求精确 。若将前者比作好莱坞电影中的特效,后者便是纪录片中不加粉饰的纪实,在缺乏影像资料的当时,这些记录莫如说是一面镜子,老老实实照出当下发生的一切,于我们而言,不啻为还原历史的宝贵资料 。
关于日本弓道的产生,各家尚未达成共识 。一说日本弓道起源于中国,中国古代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的“射”,就是射箭 。而日本人糅合了日本古代射术、日本神道、中国古代禅学以及《礼记》,形成了本国的弓术 。在武士道日臻成熟的江户时代,弓“术”升华至弓“道”,在提升品格和磨练心性方面的追求日益凸显 。
弓道虽不等同于禅宗,却深受其影响,从“无念无想”、“一射绝命”等境界都可见一斑 。因此,提到弓,就不得不提禅 。禅宗为大乘佛教流传于东亚的一支佛教宗派,由南天竺禅师菩提达摩传至中国 。镰仓时代,中国禅宗传入日本,形成日本特有的佛教禅宗系统,对日本的茶道、花道、武道、传统文学等皆有深远影响 。对于禅宗渊源,在此先不多表,但有一点则不得不提 。早期禅宗强调不立文字,认为语言文字只是显示真理的媒介 。《楞伽经》中说:“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此中“无门”,意为直传佛祖心印,以超越“有无”的“无”作为法门 。而与其他对师父无条件崇敬且只管埋头苦练的日本学生不同,善于逻辑思辨的赫利格尔在学习弓道时产生了许多疑问,也不惧于提出,但阿波所给的答案,往往是“答非所问”或“欲言又止”,听得他一头雾水 。这是因为在作者赴日的上世纪20年代,禅宗在欧美民众中的普及度还很低,尚没有一座很坚实的桥梁,让西方民众深入理解这一古老的宗派,直到铃木大拙将禅宗佛法弘扬至西方国家之后,禅宗的影响力才渐渐普及全球各地 。但作者仍本着不多加修饰的原则,将阿波的言行教诲忠实记录下来 。而对于从小受“道可道,非常道”耳濡目染的华人读者,阿波言外有言的玄妙,莫如说是更容易一目了然的 。
作为译者的我,很小就对宇宙浩瀚和生死意义产生由衷的兴趣,虽然如此,面对博大精深的禅宗与弓道,我也自知自己的浅薄 。小小的一本书,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反复推敲了许久 。即将付梓之际,最能描写我心境的,应该就是鲁迅先生在《野草》中所说的那句:“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既然如此,不如在此搁笔 。但要提醒各位读者,这本小书,以及各种文字,都是指月之指,而非明月本身 。还需各位读者顺着手指的方向,发奋发心,去体验和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