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三 )


老夏成功了,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为老宋筹集到15862元人民币 。为此,他专门找到团长,邀团长同他一道去给老宋送钱 。一来显得郑重,二来也算有个旁证,团长可以证明他把捐来的钱一分不差地奉献给了老宋 。二人于当晚来到传达室,将这笔钱郑重地交给老宋 。
老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夜没睡,数了一夜钱 。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钱都扔给医院吗?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 。
早晨,老夏吃过饭,就来接老宋去医院 。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宋说,我想等一天,等我闺女来了再去也不迟 。老夏觉得有道理,动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老夏终归不是老宋的家属 。
这天晚上传达室分外安静,老宋八点钟就熄了灯 。第二天,当老夏又来传达室催促老宋赶快去医院时,发现传达室已空无一人 。
自此老宋就从这个剧团和这个城市消失了 。
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老宋的不辞而别显然是愚弄了他们 。他们那一片爱心呢?尤其让老夏不能容忍的是,人们纷纷在他面前抱怨 。人们对他说,真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告示可是你贴的 。说得好像是老夏骗了大伙儿的钱,并且协助了老宋逃跑 。老夏去找团长,要求团里派人把老宋弄回来,把事说清楚 。团长说,一个临时工,怎么去弄?老夏想起当年老宋的到来是靠了一个亲戚的介绍,那亲戚当是住在本市的 。于是老夏七拐八拐又找到了老宋的那位亲戚,向那亲戚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急之中嗓门就有些高亢 。最后他态度鲜明地向亲戚宣布,老宋的这种做法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而且伤害了团里所有同志的感情 。
老宋的这位亲戚对老夏的慷慨激昂并不买账,说,同志们为老宋捐款,我在这儿替老宋谢谢大伙儿了 。你说伤害感情,话就扯得有点远 。钱不是老宋逼你们出的,是你们自愿给的 。自愿把钱给了老宋,钱就当属于老宋 。老夏打断亲戚说,可那钱是捐来专为给他治腿的 。亲戚说,他不是已经治了嘛 。老夏说,他是怎么治的?亲戚说,不瞒你说,他回老家第二天就去县医院把腿锯了,两千不到,无须住院,随锯随走 。老夏惊呼道,我的娘呦!亲戚说,腿在他自己身上长着,怎样处置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这么盘算又有什么不对?剩下一万多块钱又有什么不好?又有穷闺女,又有穷外孙子 。
老夏没有再和老宋的亲戚“矫情”,却也没有被这位亲戚说服 。他只是久久地愤怒难平,疑惑难解 。不久,团里有人从北部山区演出回来,告诉老夏说在新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看见老宋了,老宋坐在一个小铁皮房子里卖胶卷 。老夏忙问,腿呢?他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演出的人说没看见,老宋坐在窗口,只能看见上半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