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怀去世亲人的古文/古诗词 亲人去世的诗句( 二 )


这是七月望日的事,你在地下应当清楚地记得这一情景 。
我刚成年到广西去,你牵着我的衣裳伤心大哭 。
过了三年,我中进士还家,你从东边厢房扶着几案出来,全家睁眼看着欢笑,不记得当时话题从何说起,大概是说在长安考中进士,递信人报信的迟早的情况,如此等等 。
所有这些琐事,虽然已经成为陈迹,然而我一天没死,就一天不能忘掉 。
过去的事充满心胸,一想起它们就悲伤哽咽,就像影子一样清清楚楚,逼近捕捉时,却消失无踪 。
我后悔当时没有将童稚时的情况,详细地记录保存下来 。
然而你已经不在人间,即使光阴倒流,儿童时代可以再次出现,也没有给它印证的人了 。
你秉持道义与高氏离婚回来后,堂上阿母依靠你扶持,家中文字方面的事务巴望着你办理 。
我曾经说过女人中很少有明了经书的旨意和熟悉典故的,你嫂子不是不柔顺和静,但是在这方面稍有欠缺 。
所以自你回来后,虽然替你悲伤,其实又替我自己高兴 。
我比你大四岁,假若按人世间年长的先死亡的常例,我可以将身后之事托付给你,却不料你在我之前离开了人世啊!
前年我患病时,你通宵探问,病情减一分就高兴,增加一分就担忧 。
后来虽然病情稍稍好一些,还是半坐半卧,没有什么可以娱乐消遣 。
你来到床前,替我讲小说野史上的使人高兴和惊讶的故事,姑且给我一点欢乐 。
唉!今后我若再患病,叫我向哪里呼唤你啊!
你患病时,我听信医生说没有危险,远远地到扬州吊唁友人 。
你又怕我为你心忧,阻止别人赶来告知(你的病情) 。
等到病情发展到气息奄奄,阿母问你盼望哥哥回来否,你才勉强答应一声“好” 。
我已经先一天梦见你来永诀,心知不吉利,飞舟渡过长江 。
果然,我在未时回到家中,而你在辰时已经气绝 。
四肢还温热,一只眼睛还没有闭,你还在挣扎着不死等我啊!唉,悲痛啊!早知道会和你永别,那么我怎么肯远行!即使要远行,也还有多少心里话要让你听到、了解,(有多少事)要和你一同商量啊!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除了我死之外,将没有相见的日子 。
我又不知哪一天死,可以见到你,并且死后有没有知觉,能不能和你相见,也终究难以明白 。
这样说来,那么抱着这无边无际的遗憾;是天意呢,还是人事呢,却竟至如此呢!
你的诗稿,我已经付印;你的女儿,我已经代你嫁了;你的生平,我已经作传;只有你的墓穴还没有筹划 。
祖先的坟墓在杭州,江广河深,势必难以运回家乡安葬,所以请得母亲的吩咐权且把你安葬在这里,为的是便于祭吊扫墓 。
你墓旁葬着你的女儿阿印 。
下首两座坟墓,一座是阿爷的侍妾朱氏,一座是阿兄的侍妾陶氏,羊山空旷辽阔,朝南可望见低湿的原野,朝西可望见栖霞山,刮风下雨,早晨黄昏,你寄居他乡的魂灵也有个伴侣,应当不会孤单寂寞 。
可怜的是,我自从戊寅年读你写的哭侄诗后,至今没有男孩,两个女孩正在牙牙学语,出生在你死后,不过刚刚周岁 。
我虽然母亲健在不敢说自己年老,但是牙齿动摇,头发掉光,暗中自己明白,知道在人世间还能有几天啊!阿品远远地在河南作官,也没有子女,九族没有可以继承的人 。
你死了我埋葬,我死了叫谁埋葬?你如果有灵,能不能告诉我呢?
唉!你身前的事既已不堪回首,你身后的事又不能知道,哭你既没听到你答话,祭奠你又没见到你吃祭品,纸灰飞扬,北风猛烈 。
你的哥哥回去了,还屡屡回头望你呀 。
唉,悲伤啊!唉,悲伤啊!
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别号随园老人,钱塘人 。
他以诗闻名,创性灵说,多数作品抒发其闲情逸致 。
又能文,其文别具特色,是描写景物,叙事记人的散文高手 。
这篇《祭妹文》是我国文学史上哀祭散文的珍品,表现了兄妹之间深挚的情感 。
另外作者的痛伤不单单是因为对胞妹的挚爱,还饱含着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对邪恶不公的愤懑,对自己未尽职责的无限悔恨,这使得文章包孕了丰富的思想内容,增强了震撼读者的心灵力量 。
被祭的袁素文是袁枚的三妹,名机,字素文,别号青琳居士 。
素文未出生时,其父母曾与高姓指腹为婚,高氏子成人后,却是市井无赖,极多劣迹 。
高氏提出了解除婚约,但袁素文囿于封建礼教,竟执意不肯 。
婚后,素文备受凌辱,终因不堪肆虐而返居娘家 。
自此忍辱含垢,年仅四十岁便凄楚谢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