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要逼我成为你( 九 )


ldquo;你姐她骗我!她一开始答应我,孩子跟我们家姓的!”母亲在电话那头数落姐姐,还叫我不要学她 。母亲好像在通过电话转移她的痛苦和愤怒,可是,我并不想接收这份不属于我的痛苦和愤怒 。我骗她说要上课了,挂断了她的电话,挂断了她的痛苦,可我这里仍然接收到了一部分,不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
在那个瞬间,我很开心自己在学校里,如果我在王家村的话,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接收母亲传达给我的所有痛苦 。
学校全英文授课,让我备受压力 。我不喜欢在小组作业演讲时展示我带有王家村口音的英文,但我又不得不克服出丑的恐惧,因为这关系到学分 。可我不想让父亲觉得他在我身上浪费了钱,尽管我学习很用功,但还是很吃力,最好的时候也只能拿到A-,大部分科目都在B+、B-之间徘徊 。
可是这个学校是我自己选的,专业也是我自己选的,我已经斩断了所有的后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
一次英语课堂上,老师叫我朗读一段课文 。
ldquo;行了行了,”老师打断我,“我都听不下去了,都说成俄语了!”
我没学过俄语,不知道俄语是怎么念的,但老师的评价让我很难受,我满脸通红地埋下头,好似头埋得低低的就听不见同学的嘲笑声了 。下了课,我跑到卫生间哭了很久,是没有声音的哭泣,因为我害怕有人听见我的懦弱 。
ldquo;哎,娣娣 。”我的南京室友从来不叫我的英文名,总是唤我户口本上的名字,那个代表我来自重男轻女的封建乡村的名字,她问我知不知道同学们背后叫我什么,我摇摇头 。
ldquo;他们叫你村姑 。”她加重了“村姑”两个字的发音,这次她没用南京普通话,而是用了标准的普通话 。她常常讲方言,她说把“n”发成“l”很可爱,可当她听到我平舌音翘舌音不分、搞错前鼻音后鼻音的时候,会笑到停不下来,还顺带讥讽我一句:“我知道你英语为什么说不好了,因为你连母语都说不标准!”
从那以后,我更加孤僻了 。不上课的时候,只在图书馆里待着 。从王家村逃离到这美丽的城市,比姐姐和父亲工作的城市离家还要遥远的城市,从我们县城乘火车需要7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城市,却还是能让人从我的穿着打扮、我的口音里识别出,我来自那个破败的地方 。
室友的话和同学的孤立,让我痛恨我的出生地,它贫穷、落后,除了繁殖,一无所有!
8.
寒假回家,王家村的熟悉感迎接着我,也裹挟着我 。或许是因为在学校过得并不开心,我甚至想念土灶烧出来的饭菜 。我跟母亲说学校食堂的菜很甜,我吃不惯 。
我往灶肚里扔了一根木柴,母亲在上面烧我最爱吃的红芋粉烧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