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读后感精选( 七 )


两类故事中,重要的变量是“认错”、“认罪”、“悔改” 。现实中的罪犯们往往都是人生故事大师,对自己撒谎来真诚地为自己辩护:“我这是因为爱国、正义、爱情等等理由才做出来的” 。与之类似,库尔茨还引申到了一些社会名流(在媒体上袒露自己的成长故事,来让更多的人成为他的密友、付出信任) 。如何让他们进行真正的自我回溯,来“认错”、“认罪”、“悔改”?在这里,库尔茨将问题转化为了技术问题,而作为库切的伦理问题的回应,似乎仍然不够 。归根结底,库切执着的真实是接近一种客观、超验的真实,或许在人类理解范畴之外,是咨询师不会、或许也不承认的真实——心理治疗不是在试图建立客观的真相,而是追溯“体验真实”、“内在真实” 。一次心理治疗就是从一小部分的“内在真实”,扩展为更大的“内在真实” 。这是两人的根本分歧处 。在心理治疗领域,对“罪与罚”的判断力是达不到库切提问的层次的,而那其实已是上帝的领地 。如果不是上帝的,那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 。
虽仍有许多需要澄清、辨析,但这一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讨论到头了 。接着,库切解释了他对真实如此执拗的原因:作为一位澳大利亚白人——殖民者、征服者集团的继承者、受益者,他对那种自豪的、无道德顾虑的历史叙述感到不安 。整个社会都认定自己不需要有烦恼,那心理治疗还能开始吗?
(4)从个体到集体 。从人生故事到社会历史 。这个问题能否仍在心理学的框架内进行?
这一跨越符合逻辑,但相当困难 。不像经济学那样,从两个人到N个人的模型构建,全都可以交给数学 。从个体心理到“大众”心理(一个可疑的说法,姑且这么用)的方法论、桥梁是什么,我相当感兴趣 。这也让我想起前年听的一场清华心理学博士的讲座,印象最深的一句结论是——“社会心理学是20年内必然被淘汰掉的学科 。”原因有很多,比如学科内最常使用的回归分析、p值检验的研究方法,在根本的概率统计意义上存在暧昧空间,小到研究者的p-hacking(方法作弊),大到大部分结论的说服力都很可疑 。学长让我这个门外汉也有了说出偏见的勇气:目力所及,它的“想当然”太多了——条件因子的选取、假设以及方法再复杂,都过于简单 。数学忽略的太多了 。它也容易使人傲慢 。
现在要面对的是殖民主义、民族主义等问题,幸好库尔茨没以为自己的专业有那么万能 。实际上,库尔茨提供的思路相当有意思:理解群体文化,需要的是群体话语 。而这种话语在盎格鲁-撒克逊世界中是不发达的,远不如描述个体的 。是否有更好的工具去进行这样的考察,或许可以借助传统非洲文化的思维工具——他们有更发达的群体现象的思考 。这当然很难,需要将他们的文化以及世界观全部吸收 。